框框:曾经偶然的选择,让人生拥有了光明的底色
我记得支教期间有一次我被蝎子咬了,就感觉自己是不是中毒要死了,其中有很多这样体验生活本身的东西,对我的成长影响特别大。他们没有告诉我说支教应该怎么做,而是问我“你是谁?”天呐!我哪知道我是谁,怎么问这种问题......翻到以前的照片全是我在EV闪着光带培训的样子,就觉得特别感触,然后我就想为什么不能再多跟大家分享一些。*本文是框框在4月3日线上公开分享的内容。
分享人 | 李淑杰(框框) 益微青年(EV)月捐生长大使、前全职员工
大家好,我叫框框!我现在是益微青年(EV)副理事长钱志龙博士的学徒,在做关于家长成长的社群。
大家对我的印象是一个能张罗好多事情的人,带活动带得很好、年纪不大又好像知道很多事......我的经历并没有多么神奇,但中间确实有过一段和EV的故事对我影响很深,所以我会不断想要让美好的涟漪传递得更远。
01
我今年已经30岁了,只有两份工作经历。第一份就是在益微青年,第二份是现在跟着钱老师在做UNSCHOOL。
我成长在山东农村,上大学前都没怎么离开过山东,学习成绩一般。上学时喜欢跟同学玩,组织各种活动,比如同学聚会、给老师送一个很特别的礼物、张罗大家出去玩......我没有感受到体制教育对我的那种束缚,没什么独立思考,但也不渴望自由,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好像过得还不错。
我们县里最好的单位是一个化工厂,所以我大学选的专业是制药工程,就想着以后可以回去上个不错的班,但其实就只是小县城里的化工厂而已。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没有人问过,我也没想过。
我在读大学一开始就非常清楚我是不考研、不考公的。因为听说考研得比高考还要努力才能考得上,这么辛苦的事儿我肯定不干。我也不考公,这么难的事儿肯定也不属于我。在山东考上公务员简直是人生“最光荣”的追求,以至于我很多同学到现在还在家里边啃老边备考。反正两个都不考意味我上大学不需要很努力地好好学习,过得也算相对轻松。
于是在大学有点无聊的我加入了一个支教社团。并不是因为我多么热爱奉献或者对教育多么有热情,单纯因为我没什么爱好特长,上百个社团也没什么适合的,然后感觉支教社团听起来可以去一些偏远的地方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就这么误打误撞地加入了,所以我在2014年大一的冬天就去支教了。
那个时候还没有创新支教的概念,大概就是给孩子们上一些语文、数学和兴趣课。我们去了15天左右,在村子里和大家同吃同住,十几个大学生去服务一百多个孩子。整个项目的大运作非常需要各种协作、处理问题的能力。我记得有一次我被蝎子咬了,就感觉自己是不是中毒要死了,其中有很多这样体验生活本身的东西,对我的成长影响特别大。
在甘肃甘南的一所孤儿学校
支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印象深刻。我给孩子们上课时讲错了一个字,学生直接站出来说:“老师你这个字讲错了,我们老师不是这么教的。”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我已经忘记当时怎么回应的,反正糊弄过去了。在这个小事之后,我就在想我们比起当地的老师还是有专业上的差距,那我们能做的不一样的事到底是什么,支教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回去后我也开始思考我们和孩子之间建立的亦师亦友的同伴关系,我看到孩子们更打开的生命状态,觉得这比教授课程更加重要。不知道我在支教期间思考的一些问题,有没有人在研究和推动?这个时候我就发现了EV——这是一家公益组织,听说做支教这块很专业。那时我对EV的期待还是帮我更好地把支教这件事情做好,但是我第一次真正参加EV的大学生培训的时候,简直就是惊呆了。
在过去所有的经验都是有人作为老师教你怎么做,但是我发现在EV的场合竟然是所有人都玩作一团。大家在酒店的会议室里,坐在地上围圈,点个蜡烛交心聊天。那时我就觉得太不一样了,当我坐下来的时候,他们没有告诉我说支教应该怎么做,而是问我“你是谁?”天呐!我哪知道我是谁,怎么问这种问题......那个时候我并不懂,那就是体验设计。
然后还有好多工具,比如发一张纸,让我们画上格子,在每个格子里分享自己1-7岁、7-14岁、14-21岁的一个故事。会场里还放着很舒缓的音乐,有一个人轻轻地说着:“你的生命就是一条长河。在这个当下,你的感受是什么样子的......”然后我沉浸地写我的故事,写的时候真的会掉眼泪。
我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掉到河里的一个事,当时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反应,以及我的感受。这个事情其实跟乡村夏令营没有很大的关系,但是那一刻我只是作为我自己去分享我生命里特别重要的事情,真的就感觉自己是充满能量的。
后来持续参加了很多这样的培训,我从山东青岛那个小小的地方一下认识了各个城市的大学生,拥有了全国的视野,我的认知也慢慢被打开了。到了我大三的那一年,成为了支教社团的负责人。那时候我一个人假期能带七八支队伍,然后再去七八个学校支持近千个乡村孩子,总之做了很多这样的事情。
02
到这里还是有一个转折,哪怕支教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常有成长了,但其实并没有人告诉我支教这件事情和未来的就业有什么关系。所以在我大四那年,我依然忙着社团的事情,但是我也开始找工作。好像这么丰富的经历和我找工作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还是要回到大多数人的轨道上去。
所有的同学都去参加毕业招聘大会,但我的简历一直攥在手里一份也没有投出去。最后在我们学校门口找到一家企业,想着至少我在学校门口找个工作先应付着。结果那个企业还是个大企业,我还是为数不多进到第三轮面试的人,当时还觉得挺得意的。
然后我记得很清楚,准备第三轮面试的那天中午我赖在床上,感觉潜意识里我不是很想去下午的面试——因为面了就大概率能进,意味着这个事儿定了。就在我磨叽的时候,突然刷到了EV的招聘通知。与此同时,我关系比较好的也支持支教社团的大学老师也把这条招聘通知转给了我。
他问我要不要试试,我说我不要,也不想去北京,这也太难了吧!虽然有犹豫但我还是感觉这件事情跟我没有关系。老师执着让我去办公室一趟,去了办公室之后他就一通跟我讲这个工作怎么看都适合我。我说这个工作怎么看都跟我没有关系。天呐!我毕业要从山东去北京工作,工资还那么低。我就是想着在山东找个活,找个对象结婚,也没有人生方向,也不想奋斗。
然后老师很严肃地问了我一个问题:“你们家等着你的工资过日子吗?”我说那倒也没有,还没到那个程度。他说那你就这样,你就去北京待两年,反正你也不考研,全当你去社会里读两年研究生,你就去吧!听到这么说感觉脑子转过弯来了,我说那行,就向EV投递了简历,也非常幸运地被录用了。
一个人来到了北京,一切对我来说还是太陌生了。一开始想的怎么着不得是电视剧里那种精装大楼然后穿职业装上班的感觉,但是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拖着行李,带着一点钱辛辛苦苦来到北京,结果瞬间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EV在北京南三环一个很破、很小的地方,里面只有十来个人。就这样打开了我在EV的工作经历。
框框这个名字的由来也和EV有关系。EV入职后有一周的培训,我看到《员工手册》上有创始人柚子的一段话:
我曾觉得,用一些干瘪的文字根本无法展现EV的鲜活,但是EV的寿命终将超越每个智人的局限,为了让每个EV人积攒过的能量都可以留存, 也为了尽可能充分地传承,我最终决定编写一本《员工手册》,并持续更新,至少,我们曾努力过!把它献给所有一起在EV哭过、笑过、拼搏过、争吵过但都不曾放弃的每个人!
——益微青年联合创始人兼首任总干事 柚子
2017.2.10
在平时大家也会很真心地跟你对话,我就感觉这里全是“人气”。负责新人培训的同事在每天结束的时候都会问我“你今天是什么感受?”我不会说感受,每次都说“我对这个机构的框架又清楚了一点”,每天都是这句话。然后就给我起了个名说要不你就叫“框框”吧!我觉得还挺合适的,到现在我都用了七八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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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EV我就开始负责一个项目——乡村夏令营培训师成长计划,即培训协作者。到EV才发现EV的使命根本不是做乡村支教,而是做青年成长。期间我们共读了很多书,也看了很多报告,我也开始去思考青年成长的困境和问题。
任何一个公益组织,看到和解决问题都要挖到底部,虽然找到答案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比如问大学生怎么了?为什么参与公益可以支持ta的成长?项目操作里的哪些行为指向于成长ta的什么能力?为什么是这个能力?它具有长效的价值吗?我很早就在EV得到了这种底层的思维训练,当然这也让我变成了一个很爱刨根儿的人,这是我在EV的第一个重要成长。
第二个成长是那三四年让我身上长了一种踏实感,这也是我现在不在公益组织了才倒过来思考的一个问题。一个组织的存在不是为了获得更多利润,那么它的员工也不太会为赚更多的钱而朝三暮四,选赛道、做履历、冲业绩这些词晚一点接触也挺好的。
柚子那个时候老说“死磕”,我们踏踏实实做事儿,相对单纯地研究把事做更透彻的方方面面,那些人性的另一面,贪婪啊、欲望啊都没什么滋长的环境,这反倒激发了很多人性的“这一面”,这一面更多体现在人和人的信任上,你对周遭带着信任的心,实在会让生活幸福、踏实太多。
第三个成长就是我能专业、深度地接触和学习很多先进的方法并运用。比如说教练,国内教练做的最好的是国际教练联盟(ICF),他们北京分会的会长带领着核心团队支持着EV全职员工的发展,所以17年开始我就一边工作一边做高质量的教练对话。
还有体验式学习、U型理论、引导、服务学习等方法都有被我们融入到营会的设计里。如今我做其他的工作依然在使用那些方法,而且我发现能比很多商业组织里面做的都更灵活、更纯粹、更深入。我后来认识钱老师,有些理念可以帮他落地,我觉得真的也是要感谢在EV的成长。
第四个成长是关于公益机构筹款,这让我跳出公益组织从更大系统的角度思考问题。我在EV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项目和培训,但是我在临离职的那一年开始做筹款。我不能只思考把一场培训做好的事情了,天呐!一想“人家为啥给你捐钱”这个话题,头好像被拧了180°或者更多,整个人感觉就是突然升了个维,除了学会站在捐助方的角度思考项目价值外,我更看到了从大的社会多部门协同来说,桥梁性的意义。
当我们无论作为企业还是个人在拿出自己的真金白银产生捐赠行为时,内心都会长出来一种“期盼某地某人某事儿会更好的吧”的朴素愿望。这个愿望本身,也许不一定会马上实现,但内心能够由衷发出这种愿望的过程,已经让这个社会更美好了。
做这项工作的背后也不断加深我对公益组织健康运作的认识和理解。对一个公益组织来说能够持续地、健康地运作,它需要有多元的资金来源,就像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在EV筹款板块做的第一个工作就是月捐人的发展,负责找愿意给EV一个月捐几十块钱的伙伴,另外就是单次捐赠。次捐可能就是萍水相逢,而月捐是更长久、更深度的陪伴。我之前在北京工资比较低的时候就一个月是13.14元,还有点浪漫哈,现在就是一个月100块钱。然后每个月会收到一份可可爱爱的EV月捐月报,就说这个月机构发生了什么事情,花了多少钱,做了什么项目等等。
月捐伙伴也有机会去大学生们支教的乡村小学实地走访。尤其是一些没有接触过乡村,然后真的能够参与到项目里面的人,他既能够去了解乡村孩子,也有机会去看见大学生的生命状态,同时也真正去接触你所支持的这家机构,更真实地接触到背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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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现在,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分享,前几天我翻朋友圈,翻到以前的照片全是我在EV闪着光带培训的样子,就觉得特别感触。然后我就想为什么不能再多跟大家分享一些,我可以有机会向大家去分享这样一个很专业又很接地气,同时也很温暖的一家机构,我觉得即使没有任何人推动我,我还是很愿意去做这样的行动。
因为感受到了美好给自己带来的力量,我就想发一条朋友圈、做一场分享来表达对EV的感谢!虽然现在我已经不在EV,但仍然愿意为有价值的事情贡献自己的力量,如果有更多的伙伴因此而支持EV,我也会觉得特别开心、特别有意义。
今年是益微青年的前身即西部阳光行动的20周年,在这个项目15周年的那一年,我还在EV工作。当时我们要做一个15周年的回访片子,拉长时间的镜头去看看支教这件事是否真的对他们有影响?
我们当时就发现有很多的人,由于这件事情去从事了教育工作或者是公益工作,甚至孵化了很多家机构的创办人。但是我当时也想,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干这件事情。除了做教育或公益相关的人,那这件事情真的对去到各行各业的人来说也有意义吗?
带着这个疑问我们通过各种方式联系到了一个伙伴,当时他说都有点记不得支教这件事了,但是一提起来还是有很多细节浮现在脑海。比如记得当时去吃什么菜、和队友们在哪里干了什么事,某个孩子有什么故事等等。
当我问到支教这件事对他来说有没有什么意义时,他说:“你不问我可能觉得没有意义,但是你问的这一刻,真的回想起来自己这么多年的成长经历,好像在当初的时候,我的人生获得了一个光明的底色。那个时候结交的朋友、做的事情都那么得纯粹,我能感觉到生命是有力量的。我有过这个体验,虽然不是天天都会回忆起来,但是我就是因为这件事让我对身边的人更容易给出我的信任,更能够建立良好又持续的关系。”
他说为自己的人生铺上了光明的底色这段话特别触动我,就是做这件事不是说直接培养了你的什么能力,而是建立这种可以持续自我探索的关系和美好体验,可以有继续热爱世界的勇气。
很多人现在精神状态都不好,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没有能量,他对身边的人没有信任,也没有人可以托举他一把,他自己的世界就都是灰暗的感觉。如果我们自己和身边的小小的圈子,大家都有这种很纯粹的善意并且能够互相影响,确实就能像我们经常在说的——我改变了,世界就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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